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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Chapter 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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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太太眉飛色舞地跟我講最新進展:“逸銘的爺爺呀,跟周家那一尊交情就是不一般!祁老一出面,那尊當時沒表態,最後還不是松了口。吳思春那姑娘才在周家呆了多久,哪來那麽多情深意重?要我說呀,幹孫女不比親孫女,親孫女沒了是真心疼,幹孫女就沒那麽寶貝了。周家名聲在外,準是抹不開面子才有的這一出鬧。還是你命硬福氣大,能讓咱們家逢兇化吉。”

題幹:對著王二麻子說王二麻子不好,問:王二麻子的內心戲能有多足?

我毫不客氣地抽走董太太手裏的零食袋,端起果盤遞給她:“少吃食品添加劑,多吃堅果趕緊補補腦,對我弟發育好。”

“你這孩子,真是——不行,回頭我要跟逸銘說說,賢惠貼心懂得多,不抓住你綁在身邊當老婆絕對是他的損失。你爸單身時是個窮小子,和我結婚後才開啟的鴻運一途。我是旺夫相,你爸富貴相,你一看就是富貴旺夫相!”

哈哈哈哈哈,我陪著董太太笑了一通,找不出什麽笑點,一點都不開心。好在我今天面部肌肉相對靈活,可以去配合。

我有抵觸情緒,做不到和董家人毫無芥蒂地相處。我雖不想看到董家家破人亡,也見不得它好。吳思春從小缺乏母愛,如今我擁有了,卻無福消受。

掃墓一行的推進比我預想的還要順利。

周家不僅應允讓董家去吳思春墓前瞧瞧,還專門派車來接了。

周老是數得著的商界泰鬥,在圈內具備一定的威嚴和話語權。聽到周老爺子有認我做幹孫女的想法,董先生這個做了幾十年生意的商人都驚得說話磕巴了,董太太更是不掩鴻運當頭的驚喜。

人生有趣得可以,在你認為自己是幸運者的時候,可能看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副倒黴相,在你認為自己倒黴透頂的時候,大概就是別人眼饞的鴻運當頭。

越靠近墓園,我心裏的不安愈是強烈,這不安拉緊了神經、催快了心跳。

把吳思春葬在周家墓園,合適嗎?

不如幹脆點,把她能捐的器官捐出去,骨灰撒到大山裏。她這麽年輕,生前沒活出什麽特別的意義來,好歹讓她死得有價值一點。她是大山裏出來的,皮囊不應回歸大山麽?把她葬在周家墓園,以後周遇生周遇凱也會被葬在這裏。她能安息麽?

照片中吳思春笑得含蓄,眼露平和。我想起她在街邊擺攤那會兒,和一位算卦的老太太是攤友,老太太說了好幾遍她有雙貴眼,一生衣食無憂。挺好理解的句子,放在她黯淡的人生裏,竟然難理解得很,觀其一生,說不好老太太的話準不準。

我給吳思春訂了一捧嬌艷欲滴的紅玫瑰,氣得董太太直戳我腦門。

這種不被人理解的方式讓我忍俊不禁,偷翹嘴角。董太太越是暗示我收斂,我越是倍覺舒暢。

以董潞潞的身份做“壞事”感覺好好。

再說了,我買玫瑰是在討吳思春的歡心啊。

她一定開心。

不可否認,紅玫瑰點亮了照片中人的眼睛,讓墓碑上的吳思春蒼白的面容看起來明艷照人許多。她平和的眼神裏多了點鮮活和神采。

我突然怕對上吳思春的眼睛。

“媽,您去車裏坐著吧,別站太久了。”

“哎!銘銘也來了啊,媽不累,媽剛站這沒多大會兒。”

我扶著墓碑,看祁逸銘抱著一大捧紅玫瑰逆著夕陽走過來,董太太迎了過去,又跟著一起朝我的方向走來。

“您受累了。您聽我一句,多愛惜著自己點,懷孕了少穿高跟鞋,能不化妝就不化妝,您天生麗質,多釋放下自然美。”

“好好好,我們家銘銘真會說話”董太太撞我一下,“人家逸銘來了,有沒有眼力勁兒,還傻楞在這兒幹嘛?”

“嗯,是,祁逸銘比我會說話。他的意思是你這樣的高齡產婦,想要我弟平安,自己心裏就得有點數,化妝對孩子不好,孕味十足的你再醜也得堅守底線,別讓我弟跟我似的成個沒眼力勁兒的低智商腦殘。”

“銘銘,你看,你說這孩子,以後就拜托你多管教了。”

祁逸銘伸手揉揉我的頭發,笑:“媽,潞潞是什麽樣兒我都特喜歡,巴不得她日後天天管教我。”

“你先讓司機送你回去,我呆會跟祁逸銘的車走。不讓你來你偏來,懷著孕呢,別硬拖著我弟往墓園跑,有時間多往公園跑跑,註意好生歇著。”

“哈哈,這才像話。行,你們年輕人聊,我先回。對了,銘銘,回頭你問問祁老爺子什麽時候得空,我跟你董爸過去拜訪拜訪,幫了這麽一個大忙,得好好謝。你董爸跟你說了沒有,周老爺子說要認潞潞做幹孫女,哎呀呀,你爺爺跟周老爺子交好,咱們是親上加親!”

祁逸銘看了我一眼,說:“都是一家人,不用搞得那麽客氣。回頭我跟爺爺說聲,您跟爸有時間就過去坐坐,沒時間就算了,爸那一攤生意有的忙,讓爸喘口氣,好能有時間多關心關心您。”

我不等他們客套完,兀自蹲下,早先不知誰來給吳思春掃過墓,留下了半幹的白玫瑰搭配勿忘我花束,我放下手裏的袋子,將那束花移到墓碑後,把我帶來的那捧玫瑰往旁邊挪了挪。

祁逸銘彎腰把懷裏的紅玫瑰放到墓碑前,吳思春的墓前被一片生機勃勃擁著擠著,跟緬懷她的人很多似的。能有幾個是真心的?

“怎麽想起來帶紅玫瑰給她?”我擺弄著兩束玫瑰,讓它們能靠得更久一點。

“花店玫瑰打折。”

“你買這麽多……”

“購買一定數量才給折扣。”

“哦,挺會盤算的。”我拍拍手,扶著墓碑站起來,“你買這麽多打折的花,總價低於一束普通不打折白菊花?”

“我沒算。”

“哦……”這爛到不能再爛的理由用來騙董潞潞綽綽有餘,“吳思春喜歡紅玫瑰”。

“她開心就好。”祁逸銘對著吳思春的照片,小聲講,“對不起”。

他穿著凝重的黑衣服,比我和董太太要正式得多。

我感覺不到夕陽的熱度了,墓碑上一小半是橘紅色光,一大半是祁逸銘的影子。

為什麽講對不起?憑什麽講對不起?一聲對不起就完了?

一絲絲酸楚在我心裏發酵成委屈。人在心裏有依靠的時候是很容易脆弱的,祁逸銘就站在我面前,離我只有一臂,是我轉身就能投入他懷抱的距離,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遠離。那個對吳思春很好的祁逸銘突然就不見了!他就站在我面前,可他離我是我夠不著的遠。這和單身或者喪夫的感覺不一樣,那時候必須堅強,沒有依靠,不覺得怎樣。現在不行,脆弱如冷蛇一樣蜿蜒而上。

我打開袋子,將裏面的黑墨汁盡數澆到紅玫瑰上。

汙與烏纏綿。

都別以為了解吳思春。她最喜歡的不是白玫瑰,也不是紅玫瑰,是黑玫瑰。

祁逸銘靜靜看著我的動作,後退一步,不說話。

“我這周搬去你那兒。”我跟著退後。

“先”祁逸銘深深看了我一眼,“緩一緩”。

“不方便?”

“是……現在有點。”

“那什麽時候方便?”

“等我把客房收拾一下。”

“我要跟你睡一張床。”我已經不能夠再直白。

“等我換張大點的床。”

“我們現在是什麽狀態?分手了麽?”我的聲音平靜得很懶散、很無所謂。我都不知道這種不起波瀾的聲音自己是怎麽發出來的。

我在乎答案,非常在乎。

“不分手。”

“我們倆關系很僵,你感覺不到?”

“感覺到了,很強烈。”

“你真有意思。我們在吳思春墓前討論這個,她一定煩。這是我們新想出來的讓她不安息的花樣麽?”

“不是,我也不好受。”

我因他一句不好受而不可控制得心軟。

“你還愛我麽?”

我看他,他別過臉,看向夕陽。

“你還會愛董潞潞麽?”

“只要你是董潞潞,我、不會變。”

他不會直視我,眼神逃避閃躲。

他在怕。

我轉身抱住祁逸銘,感受他強健的肌肉和骨骼。埋頭在他衣服裏,深吸一口氣,還是熟悉的氣息:“抓渣男典型就要抓你這樣的,一抓一個準,絕對典型。”

他回抱住我,用力把我箍住,揉進他懷裏。

“渣男。不久前跟我講領證,說你的就是我的,你啊媽都叫上了,還分什麽彼此。你得記得,你家是我的,你家的客房和你睡的床都是我的。我去我自己的床上睡有什麽不對。你是你的,那你就是我的。日後要多管教管教你,不能轉臉就跟我叫板鬧不愉快。”

“對不起,我還沒想好,我很糊塗。”

“你一向糊塗,我給你時間,我懂你在苦惱什麽。從現在起,咱們兩個不戀愛,不分手,若即若離,給彼此自由。”

我在心裏自言自語,祁逸銘,要董潞潞就得接受我的存在,不要董潞潞將什麽也得不到。我等著你告訴我你的答案。我們不願意相信眼前的現實,但都必須接受現實。

他在透過我用力擁住董潞潞;我期望緊緊抱住的是昔日的祁逸銘。正如他想要的董潞潞永遠不存在一樣,對吳思春好得無可挑剔的祁逸銘也一去不覆返。

我們渴望抓住的,都在遠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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